“悟性不錯，孺子可教！”林曉佳讚賞的說。

戚飛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她沒有經受過太系統的文化課學習，但是以前學習古典舞時，為了更好的理解音樂要表達的意思和一些傳統故事的內容，她看了很多文學書籍。

孤兒院有間小圖書室，都是好心人捐贈過來的書，她幾乎將裏面的書全看完了，沈浸在書的海洋裏，現實中的那些苦難仿佛也並不算苦難，而成了一種修煉。

也許是對音樂天生的天賦，她的理解力很棒，總能準確的體會到文章中要表達的感情和內容，所以進組以後，林曉佳每次給他們講戲，她總覺得自己能學到很多東西，也能準確的的領會到他這部電影想要運用的主要手法，那就是反襯，越黑暗，環境越明亮，越冷寂，季節就要定在炎炎夏日！真是這種反襯，總讓人有種欲罷不能的被觸動，等到美好的外在環境被打破，人們可能會更直觀的感受到劇中人物的內心！

很快，光線達到了林曉佳要的效果，隨著拍攝開始，戚飛雪和楚晗祎已經就位，冬天天黑的早，兩人這段戲必須在半個小時完成，要不然真的就像林曉佳說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遇到一個和天氣較真的導演，劇組也是蠻心累的！

楚晗祎是魔都戲劇學院的大三學生，用林曉佳的話，是個標準“戲瘋子”，感覺上來了，就甩開膀子開始飆戲，誰也不照顧，提起這個林曉佳心裏也有些打鼓，害怕戚飛雪到時候跟不上楚晗祎的狀態，可是一開拍，他的心就安安穩穩的回到了肚子裏。

“是徐老師……”秀芬現在一個小胡同口，她正準備和關陽一起去找自己父親，可是剛走到這個路口，就聽見打鑼聲，關陽拉著她的手就躲進了路邊的一條小巷子。

一個男人被人五花大綁縮成了一團，臉上和表情悲憤痛苦，帶著高高的黑帽子，胸前掛著一塊方方正正的黑板，上面寫著“打到臭老九！打到封建殘餘思想！”

秀芬眼睛猛的睜大，指著隊伍最前面的一個女生，低呼“楊枝姐姐……嗚”，話還沒說完，就被關陽從後面捂住了嘴，她掙紮著，看到那個熟悉的女生向她這裏投來冰冷冷的目光，她被那目光釘在當場，忘記了捂在嘴上的手。

關陽看著隊伍走過，鑼聲漸行漸遠，白凈的臉上浮出一抹憂思，身前的姑娘也變得呆楞楞的，他緩緩拿下手，低頭對她說：“小芬，以後不要再叫徐老師老師了，也不要再叫楊枝姐姐了，她現在是楊隊長了。”

秀芬向前兩步走出巷子，看著原來熱鬧的街上空無一人，剛剛灑下的傳單在地上隨著風向前滑動，路兩旁貼滿了白紙黑字的大字報，她轉過頭輕輕的問：“為什麽要這樣對徐老師？楊枝姐姐上學期沒錢交學費都是徐老師幫她墊的呀！”

關陽眉頭緊皺，有些心疼的看著眼前一臉震驚還帶著迷茫的女孩兒，半響低聲說：“許天洋犯了錯誤！楊隊長只是幫他改正錯誤！”

“什麽錯誤？”秀芬向前一步追問，關陽四下看了看，有些煩躁：“你別問這些了！你只要記住許天洋犯了錯誤就行了！”

秀芬被他壓抑的吼聲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嘴角下拉，一扭頭轉身跑走了，關陽向前兩步，想拉住她，最後伸出的手無力垂下，夕陽下，女孩兒背光而行，而靜立的男孩兒的身影被慢慢拉長，孤獨而蕭索……林曉佳盯著監控器，久久不說話，這場戲太完美了！兩個演員都準確的領會了劇本中要表達的意思，秀芬單純的幾乎無知，關陽沈重中總有秘密，最後一個背光，一個凝望，預示了兩人最後的結果。他深吸一口氣，喊了“卡！”

場邊圍觀的人都被劇中氣氛感染，沈默的收拾東西，準備一下場，林曉佳看著正在一旁喝水喝戚飛雪，對她招招手，看到她走來，才發現她嘴唇有些發烏，林曉佳皺起眉頭，指著她：“喝碗姜湯再說話！”

戚飛雪兩口解決完有些燙的姜湯，將杯子遞給陳沫，一臉求教的看著林曉佳。林曉佳被她弄得又生氣又好笑，最後轉身指著監控器開始講了起來。

“觀察別人？”戚飛雪有些不解的問。

林曉佳掏出一支煙，剛想點燃，看見旁邊精致的小臉，他又默默的將煙放回去：“對！你對劇情的理解和你的表現很同步，但是這些表現都是來源於你的表情特征，比如……這個鏡頭，就和你剛剛和表情是一模一樣的，因為你和秀芬年紀差不多，所以表現起來也不違和，但是這樣的話沒有人物特點，慢慢的別人就會說你是一個表情用到底。所以，你要多觀察，不同層次、不同性格、不同職業的人在同一事物的認識和表情都是不一樣的。”林曉佳說完仍然覺得意猶未盡，只不過想到這姑娘以後可能都不從事這個職業，只好訕訕的住口，回頭就看到戚飛雪若有所思的在想什麽，他沒有打攪她的思緒，去看道具置景了。

戚飛雪聽到林曉佳的話，猶如醍醐灌頂，當初在《格格傳》劇組的時候，付秀婷就對她說過要多觀察，當時她就覺得腦子閃過什麽，可是稍縱即逝，直到今天聽了林曉佳的話，她突然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原來戲劇人也是來自生活人的不同縮影，她回過神，發現監控器前面只剩下她一個人，看著林曉佳忙碌的背影，她微微嘆口氣，林曉佳真的是個很好的導演，同時也是很好的老師，他不僅對自己講戲很耐心、有方法，就是對劇組其他工作人員也一樣，她看著站在林曉佳旁邊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正在耐心的聽他說著什麽，心裏對這個劇組產生一種敬意，在日漸浮躁的今天，估計也之後林曉佳的團隊才會在明知道這部電影的命運之後還這麽精心對待吧。

陳沫拿著手機匆匆走過來，看到戚飛雪穿著兩件羽絨服，抱著大杯子正在吸溜吸溜的喝姜湯，她有些無奈的皺皺眉，走過去看著她說：“少喝兩杯吧，你口腔潰瘍還要不要好了！”

戚飛雪搖搖頭，從一個正在好奇的看他們拍戲的小姑娘身上收回目光，看著陳沫說：“不能感冒啊！要不然因為我一個人耽誤大家的事兒，不好！”

陳沫也是心疼，這幾天是林城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平均氣溫達到了零下十二三度，但是戚飛雪的戲份進展到了劇中盛夏的戲份，每次上場前都要含冰塊就不說了，還要給她身上噴水，營造出汗淋淋的感覺，更要命的是有時候，為了烘托風雨欲來的氣氛，這邊剛噴完水，那邊就開著鼓風機對著她吹，一場戲結束，身上的衣服都結了冰碴子，中間還要連續含冰塊，這樣折騰了幾天，她臉上、手上、胳膊上都被凍傷了，青青黑黑的凍斑看起來讓她像個難民！連每天晚上和洛夕例行的視頻都停了，洛夕第一次見到她臉上的凍傷時，怒火洶湧的讓躲在房間一角的陳沫都覺得壓力深深，大洛當時就打電話給元明，說不讓飛雪拍了，付違約金都不讓拍了！把飛雪緊張的連連安撫，如果不是那邊賽程緊張，估計大洛能連夜趕過來把人帶走！

想到這裏，陳沫搖了搖頭，不過多虧了元明給她送來了配置好的治療凍傷的方子和藥膏，再三叮囑一定要註意，要不然以後每年難受著呢！

陳沫每天晚上給她擦藥膏的時候，就抱怨林曉佳簡直是個魔鬼，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一個人，怎麽就這麽無情殘忍無理取鬧！不過好在元明給的藥真的特別有效，抹了幾天之後，臉上的凍斑已經好了，而且好像皮膚還比以前更好了，手上和胳膊上的也好了很多，陳沫驚嘆不已，厚著臉皮去找袁琳琳問哪裏買的，結果元明告訴她是找一個老中醫配的膏子和方子，陳沫仔細的記下地址，給戚飛雪說等這次回去就多買點備著！戚飛雪看著她興奮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提醒她，等回來天就熱了，而且這部電梯之後她估計也不會再有這樣的經歷了。

元明後來可能找林曉佳交涉了，又或者看到飛雪臉上和凍傷，林曉佳心有愧疚算是沒再折騰噴水了，不過鼓風機到是成了戚飛雪拍戲的好夥伴，飛雪的戲十場九場都有鼓風機的身影！

每次看到抖抖索索下戲休息的戚飛雪，陳沫就打心裏佩服，這麽艱苦這麽難，這個姑娘硬是沒說一句不樂意的話，不管自己喝姜湯喝到上火口腔潰瘍，還是凍斑癢的難受，她臉上永遠是一副平靜的表情，好像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開始還有人說她會裝，博同情，但是慢慢的大家都對她開始佩服，讚嘆她的敬業精神，但是只有陳沫知道，飛雪心裏是真的覺得這些都沒什麽，只不過是自己工作應該做的而已！

現在看著她又快將一杯姜湯喝完，嘆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遞過手機說：“《格格傳》入圍金劇大典了，1月25日頒獎禮，陌燕工作室沒有通知咱們，但是韓導打電話問你去不去？”

戚飛雪眉心微動，沒有停下正在看劇本的動作，平靜的說：“哦，這樣啊。咱們這邊電影趕得挺緊的，就不去了吧。”是商量的語氣，但是表情和態度都說明了她不想去。

陳沫皺了下眉，金劇大典是依托花花臺辦起來的一個全國性的電視劇評獎平臺，每年都會評出五部收視率、口碑、影響力都不錯的電視劇，同時也會頒發一系列與電視劇相關的獎項，對於演員來說就是最佳新人、最佳男女配、最佳男女演員這些獎項了。

看到陳沫的表情，戚飛雪知道她的想法，以《格格傳》的收視率，拿到金劇之稱沒有問題，甚至她都有可能拿到最佳新人，但是很遺憾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沒有經紀公司，劇組更不會報她，光看陌燕工作室連通知都沒有的態度就知道了，既然這樣她幹嘛要去討嫌。

戚飛雪看著陳沫，認真的說：“我不想去。”

陳沫頓了頓，點點頭說無奈的說：“好，我給韓導回電話。”

時間就在拍攝中一天天劃過，來到了2月，這個月份因為一個特殊的節日也變得分外不同，剛好電影裏有一幕戲的時間也是在春節前後拍，林曉佳決定拍完這場戲，全劇組放假7天，過春節！

這場戲對戚飛雪的體能和精神都是特別大的挑戰，林曉佳本來打算放到天氣暖和一點再拍，可是那天他去轉了當地的年貨市場，回來之後就召開劇情討論會，決定要在春節前拍完這場戲。對於林導的命令，劇組的人們總是無條件服從的，戚飛雪也不例外，這場戲是一場很震撼心靈的戲，林曉佳也說如果戚飛雪能演好這場戲，那麽她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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